第九十五章 溺河之女诉前尘

六桥，依旧鬼魂万千。
  穿过六桥，厉无涯进入蚀日城。
  两个月时间对于鬼魂漫长的生命而言真是太短了。
  有时厉无涯会忘记自己人的身份，以为自己也是只鬼，他会忽然惊醒，不知为何会冒出这种想法。
  鬼匠铺，不知为何今天竟没传出打铁声。
  历无涯有些疑惑，推开小院的门。
  “牛哥？”历无涯一进门就看到了牛哥在树下劈柴，只是与离去时有些不同。
  “小子，你没死回来了啊，哈哈。”牛哥放下劈柴的斧头。
  历无涯道：“那还不是，我在几万大军中杀了个七进七出，那是杀进来，又杀出去，他们愣是拿我没办法。不过牛哥，你的手怎么了。”
  原来牛哥的左手吊着纱布。
  牛哥道：“小伤，打铁误伤了，不打紧，你现在回来了，那这劈柴挑水的活还得你来干啊，不然我就白雇你了！”
  历无涯也笑了，自是答应。
  劈了一会柴，他放下斧子向外走去，来到鬼匠铺旁边的一家店。
  “老板，我问你，隔壁铁匠的牛老板的伤是怎么回事。”历无涯问道。
  那老板支支吾吾，面有难色。
  “嗯？”
  历无涯惊疑问，还说不得不成。
  老板道：“我怕惹祸上身。”
  历无涯脸色一凝，左眉一挑，暗想果然有事，当时他就觉得牛哥隐瞒了什么，他炼器技术如此高超，怎会打铁误伤自己。
  “你可知道我是谁？我可是酒无常大人最得力的弟子，你只管说来，保你无忧！”历无涯睁着眼睛说瞎话，心中暗道惭愧，老酒鬼先借你名头一用了。
  老板看历无涯身上忽然散发出来的气息，再加上他说他是酒无常的弟子，被他震到了，竟然相信了他说的话。
  “这事还要追溯到一个月前。牛老板向来沉浸于炼器，从未挑过什么事端，但是一个月前，酒无常大人帐下的猫鬼大人忽然找上门来，直接出手袭击牛老板，我们以为他必死无疑。”
  说在这里一停，似乎是在回想那日的情景。
  “谁知牛老板竟然也是厉鬼境，跟那猫鬼大战起来，最后那猫鬼跑出了蚀日城。牛老板手上的伤就是猫鬼一开始偷袭所致。”
  砰！
  历无涯一听右手握拳捶在店铺门上，直接打出一个洞。
  “啊！我的门啊！”看到大门破了个洞老板失声喊道，再看历无涯已经不见了人影。
  历无涯直接推开打铁房。
  “牛哥！为何瞒着我，猫鬼来找你了对不对！”
  牛哥脸色一滞，心想哪个多嘴的跟他说的。
  “是来找过我了，他要强抢我店里的器具，我自是要出手了。”
  历无涯哼道：“你少来骗我，打仗的时候猫鬼因为我被免职，肯定怀恨在心，有老酒鬼在他没办法对付我，肯定打听到了我在你这打工，就跑来刁难你。”
  牛哥说道：“不管怎样，他已经出了蚀日城。”
  听到这个历无涯更怒，伤了人就想跑，“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给他好看！”
  “别冲动！你不是他对手，他最低也是厉鬼三层。”
  “厉鬼三层又如何，也要叫他化做我沥魂枪下的亡魂。”
  牛哥摇摇头，暗想还是太轻狂年少了，“等你实力上来再说不迟，现在你得劈柴挑水。”
  ……
  一个月后，如今历无涯劈柴再也不会有偏差了，每块木头都整整齐齐，挑水，桶里的谁几乎没有波澜。
  他把斧子一扔，水桶一丢。
  “牛哥！我劈好了半年的柴，这水也够你用几个月，我要走啦！”
  牛哥推门而出，看着他，许久才道：“记住先行历练，有了实力再去。”
  历无涯道：“我自是明白。”
  牛哥道：“对了，你不是一直想打造把兵器吗，有什么钟意的武器类型吗，等你回来我就着手开始给你打造。”
  历无涯心中一动，没想到自己当初随口一说，牛哥就记住了。
  “剑！牛哥记得给我设计把霸气的剑啊！”历无涯最后喊道。
  ……
  历无涯在蚀日城里打听了下，果然猫鬼已经不在蚀日城里了。
  他走上奈何桥，看到孟婆依然在那递着忘川水。
  “婆婆！看到猫鬼了没？”
  孟婆看到是历无涯，说道：“往三昔村方向去了。”
  “谢谢婆婆。”
  厉无涯道一声谢，便向三昔村而去。
  “鬼风飒飒，幽幽稻田。尔尔今日，欢歌载舞。”
  走在三昔村的村口的田野边，孩童口中的童谣传入厉无涯的耳中，他静静的看着从他身边奔过去嬉笑的小孩，还有远处田野里耕作的人。
  “这里竟然是人族鬼魂的村子。”厉无涯惊讶道，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人。
  旁边的红衣女子道：“见怪不怪，也就是遮迦阎罗的蚀日城中，鬼域其他地方鬼魂都是人族居多。”
  慕新柔已经从厉无涯的头上出来了，不再隐藏身形。
  厉无涯道：“他们不是修士吗，为何还要耕田？”
  慕新柔道：“你不是见过做生意，打杂，当兵的鬼吗，为何他又不能耕田呢？”
  厉无涯笑了，是啊，自己真是着相了，谁说修士就不能耕田，谁说修士就一定要去争斗。
  “老伯！今天收成不错啊！”厉无涯对着田里的老伯喊道。
  老伯听到他的话，直起了腰，汗水从他脸颊滑落，笑道：“是啊，今年鬼谷可以大丰收了，小伙子，看你不像我们这乡下人，城里来的吧？”
  厉无涯暗赞老人目光老辣，“是啊，老伯我是想问问你，有没看到只野猫模样的鬼怪从这里经过。”
  “你说野猫模样啊，一个月前倒是有过，他西去了。”
  厉无涯、慕新柔朝西而去。
  夜晚，厉无涯靠在一颗树枝上，看着黑漆漆的天空。
  看着底下篝火旁的女子，他说道：“慕新柔，你说这鬼域为何没有月亮呢。”
  “太阳都没有，哪里来的月亮。”慕新柔拿木枝挑了挑篝火，里面溅出火星。
  “你不是鬼吗？为何还用烤火。”
  “我喜欢火苗的颜色，我在溺河中待太久了。”
  厉无涯沉默了一会，问道：“你曾经跟我说只要我活着回来，你就会告诉我你的事，现在可以说说吧。”
  慕新柔挑火堆的手一停，抬头道：“你确定要听吗，或许会非常无趣。”
  “我就是喜欢听无趣的事，那样才显得有趣。”
  几百年前，灵域，桃花谷。
  “师姐，今年桃花依然这样美啊。”一个红衣女子，在桃林中飞舞。
  “新柔，同门师姐妹都说你跟这桃花一样美丽，也难怪师父会这样喜欢你了。”夜玉说道，正是慕新柔口中的师姐。
  慕新柔一听，脸色微红，“师姐，你又笑话我了。”
  春去秋来，桃花谷的桃花开了又谢，谢了又开，当年桃园中的两个女子越长越大，修为也越来越高。
  “新柔，夜玉，你们师姐妹是我们桃花谷千年一遇的天才，桃花谷的未来就靠你们了，如今我也老了，这谷中之位就在你们两个之中选出，你们好生去准备。”
  “新柔你留下，我有话对你说。”
  桃花谷主单独把慕新柔留在殿中。
  夜玉眼神闪烁，隐匿在殿外门口地方，侧耳倾听。
  “柔儿，你和玉儿天资都非常高，师父不会干涉你们的掌门之选，但是师父喜欢你能多加用心，尽力去争取掌门之位。”
  夜玉听到这里心中一紧。
  慕新柔道：“师父，师姐修为比我高，在同门中威望也高，她当掌门再合适不过了，我是不会和她争的。”
  “胡闹！”桃花谷主听到她竟然这么说喝道。
  “我自小宠爱你，本就有意让你接任掌门之位，玉儿虽然能力出众，但戾气太重，迟早会带桃花谷走向极端之路。”
  听到这里，外面的夜玉身躯终于止不住颤抖，眼中的泪水忍不住滑落，再也不听，飞身而去。
  “师姐，我们为何来这妖兽横行之地？”慕新柔问道。
  夜玉说道：“师父的千年寿诞就快要到了，我们猎杀一头妖兽送给她当贺礼。”
  “是苍天白鹤！”
  “就是它了！”
  接下来的画面回忆让慕新柔的身躯止不住颤抖起来，历无涯也变靠为坐。
  溺河。
  “师姐，师父肯定会非常高兴的！”慕新柔兴奋地说道。
  “是啊。”走在慕新柔后面的夜玉眼神恍惚游移，满是挣扎，最后化为坚决。
  “为什么，为什么。”被意罗绳绑住身躯的慕新柔在溺河之中缓缓下沉，全身星力被封锁，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。
  她眼神空洞，脑中只有一个念头，师姐为什么要这样对她。
  她的眼泪流出，和溺河之水融为一体，最后她闭上了眼，与黑暗同眠。
  篝火依旧在燃烧，成为这黑夜中唯一的光亮。
  树上的历无涯静静的看着底下的红衣女子。
  两人都没出声，似乎害怕打破这宁静。
  历无涯摘下腰间的葫芦。
  “接着！”
  慕新柔抬手接住了葫芦。
  历无涯道：“喝了这口酒，从此你就是我历无涯的朋友。”
  慕新柔眼神渐渐放出光彩，扒开了葫芦的塞子，喝一口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