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卷(41)

我想要肃清人间的罪恶。
  他的话居然是真心的。太宰治托腮，充当了人形测谎仪。
  这个命题何以解决？陆羽没有肯定或否定，而是继续追问。
  我还不知道。费奥多尔很干脆的说出了出乎陆羽预料的回答。
  这也是真的。太宰治继续测谎。
  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影响，也许是时候还未到，这个年幼的魔人并没有走入异能力即罪恶的逻辑死角。
  那就还有救。
  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，现在我郑重的告诉你一件事。陆羽正色道，我认为你是一个天赋异常的孩子。你有伟大的理想，或许可以成为救济人类的伟人。但是，你缺乏正确的引导。我向你承诺，会给你提供一个优良的成长环境和足够的资源。
  我将庇护你，指导你，帮助你，让你正确的达成你的理想。而同样的
  太宰治咧咧嘴，往边上挪了挪。
  陆羽姿势微调，斩月显现，刀刃横到了费奥多尔的颈侧。
  费奥多尔转头，静静的看着陆羽斩月的刀刃与他只有丝毫距离。
  如若你坠入魔道，我会就此将你斩杀。青年一字一字郑重道。
  冰冷的杀气封锁了男孩全部的生机。
  什么是魔道？费奥多尔慢慢的问。
  轻视生命、肆意剥夺他人生命之道。陆羽答。
  男孩梅子色的眼睛和陆羽的鸢色双眼对视。
  几分钟后，他乖巧垂下了头：老师。
  陆羽松了口气。
  愿这个世界，不再有魔人费奥多尔了。
  太宰治探出头来，伸手点了一下斩月的刀柄，镰刀瞬间消散。
  陆羽：超越者也在弟弟面前莫得面子。
  好啦，六六哥哥去给我们做饭吧，我要和小老鼠师侄说悄悄话！太宰治理直气壮的赶人。
  行吧。陆羽无奈的起身，你们小朋友一起玩，我老了。
  老哥拜拜！太宰治快乐挥手。
  陆羽耸了耸肩，转身准备走出房门。只是这一刻，或许是神使鬼差，或许是经验积累，他突然意识到一点不对，猛的回身看去。
  他看到太宰治把费奥多尔按到在地，抢夺对方手里的一张书页？？？
  让太宰治和费奥多尔争夺的东西
  陆羽猛的想到，这可能就当年他砍的那一页书难怪当时那么轻易！
  小兔宰治居然一直偷偷瞒着他！太宰治不能碰到书啊！会被剧透的！
  要阻止他陆羽瞬间做了决定。
  噬日显现，乌黑的巨镰探出危险的刀吻，后发先制，狠狠的落在了那张书页上！
  太宰治/费奥多尔：！！
  此时，太宰治的手也在惯性作用下触碰到了书页。
  在人间失格和噬日的破灭法则的共同作用下，刀尖下有一阵猛烈的白光出现。陆羽心里一动，长腿把两个小朋友扫到了一边，自己则被光芒包围
  光芒散去后，书页和陆羽都不见了。
  被陆羽扫开的两个男孩从地上站了起来，相对无言。
  一直很镇定的费奥多尔终于目露震惊之色。
  太宰治则茫然的抿了抿嘴唇。
  六六哥哥？
  陆雪结婚那天的情景重现在他眼前。
  活了这么多年。
  年龄不记得了。
  六六哥哥。
  你来自哪里，你去了哪里，都不重要。
  只是，要记得回来啊
  别丢下我。
  第75章 坠落
  失去支撑，从高处下坠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？
  是慌乱？是解脱？是自由？是平静？
  是欣喜啊。
  他把自己完全交给了风。
  重力带着他下降了很久，很久
  很
  跳楼会下坠这么久吗？
  太宰治睁开了眼睛。
  世界重新映入他的眼中。
  原来他早就没有在下坠了啊。数根绷带如蛛丝般织成网兜，托住了他。
  绷带的尽头，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。一根根绷带紧紧缠绕在这只手的小臂、手腕上，又被牢牢抓在手心。由于重量的原因，手臂上的肌肉尽数绷紧，露出优美的形状，手背上则暴露了几根青筋。
  这只手收束了所有的绷带，就这样简单的拉住了他整个人。
  太宰治的视线顺着手往上走，他愣愣的看着手的主人。
  有着黑色卷发的青年一手攀着黑手党大楼的顶端，另一只手死死拉着他。青年低着头，目光灼灼，鸢色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，神情带着惊怒，夕阳为他的黑发镀上了一层金边。
  这是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的人。
  是他从未见过但绝对不会认错的人。
  是梦境吗？是死前的幻觉吗？是这个世界对他最后一丝怜悯吗？
  多么可笑啊。
  在他满怀欣喜的想要步入彼岸之时，又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美梦。
  多么可悲啊。
  即使已全然否定了生存的意义，他还是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。
  太宰治淡色的唇微微动了动，发出了没有一丝声响的恸哭。
  六六哥哥
  他看到青年眉眼微敛，同样用唇形回答了他。
  是我，我在。
  完全失重是什么感觉？
  谢邀，并不美好。
  被书页裹挟后，陆羽的五感被尽数封闭。他失去了作为人类的感官，只能像一个没出生的中原中也一样等待着似乎过了很久，又似乎只是一瞬间。
  不知过了多久，他重新变回一个人类，拥抱了现实世界。五感回归后，他睁开眼睛，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西伯利亚的基地，而是站在高高的楼顶上。
  残阳如血。
  不远处，一个黑大衣红围巾的卷发青年闭着眼睛，露出令人心碎的笑容，背对着边缘，向后倾斜。
  ！！！
  身体的反应快过头脑。陆羽爆发了最快的速度，闪电般冲向了那个青年，却只来得及抓到一根散开的绷带。
  而青年径自坠落。
  绷带绷带！
  陆羽双手小臂上的绷带在巧妙的力道下飞速散开，尾端的飞刀射落，超过下坠的青年后又回旋镖似的往回飞去。
  但距离不够。
  陆羽毫不犹豫，翻身跳了下去，单手拢住了所有往返的绷带并紧紧扯在手心，另一只手则飞速扒住了大楼边缘，让自己不至于一起摔下去。
  很冒险。
  但好在，成功拉住他了。
  陆羽心情复杂的低头看着被网兜兜住的大黑猫。
  男人被交错在一起的绷带艰难的托住。他很瘦，皮肤很白，俊秀的五官透着疲惫。身上的黑大衣空空荡荡的，绷带缠绕左眼，露出来一只鸢色右眼透着一点惊愕和难言的小心翼翼。
  他读懂了对方的意思。他在叫他哥哥。
  刚刚在心里升腾出的怒火瞬间就熄灭了，就剩下满满的酸涩，好像被什么未知的存在攥住了心脏，沉重又压抑。
  陆羽在心里憋了千言万语。但最后，他只能轻轻动动嘴唇，溢出一句算不上回答的回答。
  是的，我在。
  太宰治怔怔的看着陆羽，艰难的露出了一个微笑。
  啊啊，真的是你啊。
  但是，我已经无法继续在这个氧化的世界生存下去了
  好美的一场梦，谢谢你，我的哥哥。
  已经足够了。
  这场步入新世界前的送别已经足够别开生面。
  放我走吧。
  他抬起了手。
  陆羽心里一动，拉紧了绷带，声音干涩：下面的这位太宰治先生你要是敢让自己掉下去，我就松开手，陪着你跳下去。你猜猜，这个高度能不能摔死我？
  试图去解开绷带的青年动作一僵。
  什么嘛。
  明明你都不曾真的认识我吧。明明你来到这里是一个意外吧。明明你有你的太宰治等着你回去吧。
  六六哥哥，你
  这么相信太宰治吗？
  这么执着于拉住太宰治吗？
  不同的鸢色的眼睛对撞。一只空洞死寂，一双灿然坚定。
  他在说
  我要拉住你。
  你摆脱不掉的。
  真拿你没办法啊，我固执的哥哥。
  于是太宰治妥协了。他垂下了手，闭上了眼睛，把自己全然交给了陆羽。
  楼顶的两个少年已经围了过来，似乎是想把他们拉上来。
  陆羽想了想，突然笑了。
  我突然觉得，陪你殉情也挺好玩的。这么说着，陆羽单手施力上提，一把将过分瘦削的青年捞到了怀里。
  闻言，太宰治愕然的睁开了眼睛。
  陆羽露出了一个恶作剧般的笑容，然后他松开了手抓着大楼的那只手。
  下坠感再次袭来。
  从百米高空坠落需要多久？
  几秒而已。
  维持着站姿的陆羽带着太宰治一起飞速下坠，乱七八糟的绷带缠绕在身上，在空中留下痕迹。
  快放开我！太宰治瞳孔缩小了，苍白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慌张。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微弱挣扎了几下，但显然力度不够。
  不会放开的哦。
  风声凛冽。
  他们即将接触到地面。
  陆羽！没必要做到这一步的啊！已经够了，不管你有什么办法，快停下来！
  太宰治已经僵住了，他一动也不敢动，害怕打乱陆羽的逃生计划。
  在摔死前半秒，陆羽一直在口袋里的另一只手飞速的拿出一个异能禁锢装置，然后把它按到了太宰治的脖子上。
  之前因为担心对小治身体有害，陆羽把他的传奇装备没收了。
  【天人之兵】回归。
  新晋超越者换了个姿势，双手把成年版弟弟打横箍在怀中，双腿屈起，轻松在地面上卸力又如弹簧一样重新高高跃起，像一只大鸟在空中划过不可思议的弧度。
  他开始在几栋大楼间借力，不断的向上移动。
  太宰治直愣愣的被陆羽抱在怀里，一动不动。在他跳楼后的短短几秒内，发生的出乎他预料的事已经超过了人生前二十二年的总和。
  刺激吗？这可是难得的殉情体验啊。陆羽坏心眼的问。
  太刺激了。太宰治喃喃的回答。
  抱紧了呦。陆羽嘿嘿一笑，加快了移动的速度。
  耳边的风烈烈作响，吹的太宰治睁不开眼。而拥住他的手臂有力又温暖，就像记忆中的一样。
  半空中，太宰治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悄悄搂住了陆羽的脖子。然后，他听到了世界上最温暖的心跳。
  大概是被风吹到了长久疲劳的眼睛吧，他暴露出的右眼在闭合时，悄然闪过一丝晶莹。
  那么，这位首领先生，现在我宣布，你被我绑架了！
  陆羽落到了楼顶，在骤风中粲然一笑，重新一跃而下，猎猎的衣摆恍若飞鸟的翅膀。
  身后是烈火般的落日。有着白色风衣的男人抱着黑大衣的青年，轻盈的划破夕阳，飞往未知的远方。
  在这个普普通通的黄昏。在这个早已知道一切发展，毫无波澜的世界。
  太宰治收获了一场世界上最浪漫的绑架。
  让无数人闻风丧胆的港口黑手党首领窝在另一个人的颈侧，枯瘦的手紧紧抓住对方的肩膀，整个人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。
  啊啊，我素未蒙面的兄长啊，你不该来的。让我就这样心怀圆满与期待的离开，不好吗？
  你来了，我还怎么舍得去死？
  但现在，你让我怎么活？
  哥哥，六六哥哥，陆羽。
  你不该来的。
  但心底，有一个小角落，用细细的，委屈的声音小声埋怨。
  你怎么才来啊
  第76章 晚安
  虽然耍帅的时候确实很帅气，但绑匪陆羽并不熟悉横滨，更何况是异世界的横滨。
  因此最后还是靠被绑架的首领先生指路，他们才找到了一个安全屋落脚。
  这是一间废弃仓库改造成的屋子。
  没有钥匙不过他们两个都不需要这种东西。陆羽把抱了一路的成年大黑猫放下，收起乱七八糟的绷带，改为单手抓住他的手腕，另一只手轻松打开了门锁。
  推开门后，夕阳的光从门口溜了进去，在空气中留下规律的光区，因为长久没人住而积攒的尘埃在光茫中尽情飞舞着。
  冰冷的水泥地上，橘色的光投影出了他们长长的影子。一个人拉着另一个人的手腕，把他牢牢护在身后。
  这里好没人气。陆羽皱眉，抬手扇了扇灰尘，还是把人牵进来了。
  首领先生像个小朋友一样听话的跟在陆羽后面，走进了明明是属于自己的安全屋。
  简单的小屋角落摆着一张小床和冰箱，以及一个被隔出来的盥洗室。另一边堆叠着几个纸箱子，不知道装了什么。空中吊着老旧的灯泡，连个灯罩都没有。地板和墙包括天花板都是没有修饰的水泥面，只有一侧开着一个小窗户，整个屋子透着冰冷的虚无感。
  陆羽把人放开，自己走到了小床边。嫌弃了一番又潮又脏的垫子后，他干脆把整个床垫倒翻了过来，激扬起一阵尘埃。
  故技重施的把外套脱下铺到垫子上，陆羽朝向门口的安静看着他的太宰治招手：先这么将就一下吧。